十、挑兵/机关兵

挑兵/机关兵

你应该感觉到了我应该不属那种愚笨缺心眼少零件的兵是吧？耶是！

于是本人很荣幸在新训结束后被挑到了团部机关。当看到那些分配到部队农场去的新兵们登上卡车远远离去时，我从心里头暗暗冲他们伸出了两个呈V字形的指头显示了我的又一轮胜利。

我很神气、很自负地随着挑兵的首长来到了团机关。

知道什么叫部队机关吗？那可是司政后指挥机关的集合体呵。虽然团机关只是起码级的部队机关，但对刚刚迈入军营的我们农村兵来说，那是天大的机关了。

又曾听新兵连老班长说，我们可是独立团，在人民军队的序列里属甲类团编40000多人，相当于齐装满员的整编旅啊，在整个人民海军序列里又排位第一团，号称“天下第一团”，专门配属给某潜艇基地，很牛B的。

满怀信心踌躇满志走进机关的我，遥想着今天新兵的我，日后兴许就是司令部、政治处、后勤处的什么什么的。“天下第一团！我来也！”

但接下来，我的梦被击得粉碎。

军务股长乔来才对挑来的兵再分配时，我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千真万确：我，分到了机关士兵灶炊事班。

炊事班是干什么的我想大家都知道，在社会上称作做饭的或伙夫，在历代的军营里称作伙头军。

且不说伙头军与司、政、后什么什么的梦想距离有多远，就是与一同挑来后分在警通排警卫班、电话班、通信班的哥们儿比也差老鼻子了。半个小时前我还受到同乡战友们的无比羡慕，此后我怎么面对他们？还有，我怎么面对家人，一番挣扎努力好不容易当上兵，跑几千里就是为了来这里做饭啊？还有，我怎么面对新兵班长、排长、连长，他们已经祝贺过我，说一看你小子就有出息，起点高。可到头来却是一机关炊事兵，这还不如和他们一道去连队打坑道或站大岗呢。

然而委屈归委屈，想法归想法，这一切都是不能写在脸上的。革命工作只有分工不同没有贵贱之分，张思德烧炭是为革命，当党的领袖也是为人民服务。如果为这事闹情绪，不能正确对待革命分工，后面你可能就甭想进步了。

于是，我换上笑颜，像巴不得似的、无比向往似的操起了大勺，奏响起锅碗瓢盆交响曲。其练就的刀工、发面、揉面、包包子、包饺子、拌凉菜等系列厨艺至今都在发扬光大。

除了做饭，我比其他的炊事兵还多一份职责，兼烧开水锅炉，负责供应全机关包括家属院的开水。我用满怀的激情把小锅炉烧得呜呜地响，人们很快就发现我比前任的开水烧得好，而且脸上充满笑意。而我也很快发现其中的“商机”，机关除主要团首长有通信员打开水外，其余职务的首长打水都是自己亲力亲为，这给我接近领导、创立印象、展示自我、来点小聪明制造了机会。通过观察之后我选取了几个重点对象，说首长你们把开水瓶先放在这儿，等水开了之后我给你们打了送去。

这一来二往，便引起了政治处主任的注意。这时政治处电影组正在全团物色一位放映员，我的基本条件和经过艰苦岗位考验的经历他们很满意，于是乎…。。我想接下来你们也该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吧？

事过数年后，有当初司令部的首长透漏说，其实他们也曾经相中过我，准备让我进司令部保密室任保密员的。只是查阅过档案后觉得我的社会关系复杂，而那时部队保密员一职对这一项的要求特别严密。就是搁现在，如果父母、直系血亲有什么污点、打入黑名单什么的，也是要受牵连的。

（后来的胜出者是同年入伍的厦门战友刘成就，一个持成老练、寡言稳重的兵，后来成长为海军某水警区团职首长。）

。。。。。。

这让我又一次想起参军政审的险恶，感受到了“暗算”做手脚的牵绊。也为我有东方不亮西方亮的际遇而庆幸。

那时部队政治机关配属的电影组属排级单位，一个组长两三个兵，挑选放映员时，全面的条件要求最好是：有文化、悟性好、接受能力强、人精明、有才艺、能写会画、能说会道、懂无线电、会吹拉弹唱、会新闻报道等等，如果具备十八般武艺最为理想。可这种兵可能只天上有而地下无，但怎么着你也得沾上两三条吧，其余的本事怎么着你也得在很短的时间里能掌握许多吧。这便对物色放映员提出了严格的要求。

曾经在央视“星光大道”红得“发紫”的毕姥爷当初一进入部队，就被人发现才艺了得，于是被挑选为友邻部队海军海洋调查船大队的电影放映员，继而提升为电影组长。老毕晚我两年当兵，我们一同在青岛馆陶路22号舰队军人文化工作站电影发行站一起开会时没觉得与众不同，有些不同的是在每放完一部影片场次后，须在“影片鉴定书”签下场次数、有无损伤栏时，其龙飞凤舞签下的大名总要挤占三格，挤占他人空间。怎么也没料想到后来会红成那样。当然也没想到又“灰”成那样，这自是题外话，不论。只是想证明做个部队小小放映员必须牛逼才行的，得有几把刷子才行的。

本年度全团新兵补员千余名，这对于挑选一名放映员既提供了空间和余地，又给千里挑一具体定谁带来了难度。“天下第一团”的兵可不能是熊兵啊，何况是挑放映员。本机关士兵灶炊事员的我能够最后在政治机关的挑挑拣拣筛筛选选中有幸脱颖而出，让人兴奋，更让人压力山大。

当城市兵、当机关兵、当技术兵是所有新兵的梦想，能沾上其中一项那都是福气啊，本人独揽三项，不但自己美气，更让人羡慕。于是乎，机关里那些被我羡慕过的打字员、收发员、保密员、通信员、电话员、小车驾驶员等八大员又都回过头来羡慕我了。那个扬眉吐气啊，那个爽啊，那个天啊简直就是解放区的天！

终于能和机关八大员平起平坐了，不，岂止是平，简直还有超越领先的感受。政治机关就俩战士放映员，还有个把写通讯报道的战士那也是借调，其他全是穿四个兜的耍笔杆子的首长。在这种环境里待的时间稍一长，俺很快就找到了某种优越感，慢慢地举手投足、言谈话语里也表现出政治机关的素养，自觉拉开与其他八大员的距离。

按照之前老军衔制里的条例规定，机关有几“员”尽管你只是新兵，也是可以直接授予下士副班长的，为此，我与在司令部任打字员的老乡战友王洪明还发生过争执，他说司政后三大机关司令部排在前头，只有司令部的“员”才可以是副班长或者“正班级”，其他最多只能享受副班级待遇。我表示不服，认为我们电影组是排级单位，组长是排长级，放映员当然应可以是班级。王战友最后也只是十分勉强十分不情愿认可了我的副班级待遇。这使我有些憋气，好像我这个副班级是被照顾的。在这以后的相处交往中，他常常是以正宗班副的眼神看待只享受副班级待遇的我，弄得我即使在军旅岁月过去几十年后，他已成为房地产大老板后，我还得尊称他为班长，他有时也出于礼节照顾情绪象征性地喊我班长，我却仍然是底气不足连连说：“不敢不敢，我只能算是副班级待遇。”

憋屈啊，弄个班副还是个享受待遇型的，这与今天中国最小的官——社区居民小组代理副组长助理的秘书有何区别？

如今想来似乎有些可笑，然而当初我们这些司政后的机关兵却很看重这个，大家都比着，心里较着劲啊，只有竞争才有进步啊。